Saturday, August 2, 2008

扶他一把

  是篇值得令人思考的文章。虽然没有相同经历,但也蛮有感触的。


早报副刊 (2008-07-30)吴庆康

  朋友跳楼轻生,匆匆结束了短暂的30年人生。

  我们接到消息全都呆了,很久,很久。

  完全不晓得该如何接受这样的震撼,整个脑袋是真空的,真的是只有“震呆”可以形容。然后当准备将坏消息再发送出去的时候,起伏的情绪开始翻滚,慢慢缺堤。
朋友是高才生,离世之前原本在修读博士学位,但患严重忧郁症多年,一直无法自拔。他妈妈这些年来打了好多通电话给我,希望我可以扶他一把。

  扶他一把。

  当一个人的步伐渐渐失控,不知目的,没有方向,真的需要有人借点力给他,帮他搞清楚方向,就算走不动也至少要扶他一把,让他站得起来。扶持真的一点都不容易,不只是力道的问题,还有力度。要怎样在适当的时候用最正确的角度给他适度的力,让他得到一点支持,这是朋友的义务,家人的责任。

  可惜我一直扶助不到他。

  尝试过几次,但他完全自我封闭,什么都不肯说,只有空洞的眼神在总是注满泪光的眼眶中诉说着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痛苦。那种没有表情的神情根本已经对生命失去兴趣,虚无缥缈得让人不安。
  
  最后连电话都不听了。

  问了一些精神科医生的朋友,都说他需要医药援助,只是没有人说服得了他走出这一步。

  朋友“也许会出事”这几个字并非没有在我脑袋中晃过,但在事情还未发生之前,我们总是有更多“更重要”的事情得去兼顾。先是摆在“待处理”之列,然后渐渐被其他更新的“待处理”事件压在上头,日子一久也就忘了处理。

  直到出事才翻开旧案,已经太迟。
整个晚上,我的脑袋都是他妈妈无助的声音,不断叫我扶他一把。我并没有置之不理,但心有余而力不足,总是扶不到他,而且没有继续扶下去。

  我好内疚。

  其实过去9个月,我几乎每天凌晨2时左右都会接到一个一接就断的“骚扰”电话。报了警向电信公司求助查询后,发现拨电者的地点就是朋友住的那一区。这几天“骚扰”电话没了,如果那真是朋友的动作,过去9个月他必定已经崩溃。

  如果那真是他,突然,我第一次希望这个“骚扰”电话会继续响。
整个晚上在Facebook与分散在世界各地的几个朋友默默哀悼,大家都为没有尽做朋友的本分而心有不安,但没有人说得出为什么我们需要忙碌到不能抽出一点时间付出一点关怀。
我们以字母来悼念,用键盘来歉疚,用网络来追思,就是不曾用时间来了解一个忧郁的脑袋中乱了的思路。

  但说什么都太迟了。

  我不知道跃身一跳需要的是怎样的勇气,但那必定是承受痛苦的人认为的最好的解脱。如果真是如此,希望朋友有过最后几秒钟的清醒,放下了心中所有的忧愁与不快乐。

  若不,对不起,我没能用力扶你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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